德国路德维希港对于化工业人士来说具有特殊的含义。在路德维希港,巴斯夫拥有约200家工厂构成的全球最大化工综合体,以其乙炔装置板块为例,年产能9万公吨,约占全球产能7%左右。由于俄罗斯对德天然气供应减少,巴斯夫高管正在思考一件几个月前无法想象的事情:如果天然气供应进一步下降,如何关闭该综合设施?
由于巴斯夫和其他化工公司处于大多数工业供应链的起点,其影响被认为将远远超出该行业,在高通胀和增长放缓之际,甚至威胁到欧洲经济。
“这里停止生产将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巴斯夫首席经济学家韦斯特海德表示,“我们以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这很难想象。”
近期,德国国内对于俄罗斯若完全断供天然气做出了许多情景预测。德国巴伐利亚州VBW行业协会的最新研究数据显示,如俄罗斯完全对德国停止供气,玻璃、钢铁、化学品、陶瓷、食品和纺织行业将成为受灾最严重的行业。
一位国际机构资深环境能源官员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巴斯夫等德国化工企业在整个工业生产的上游,相关专利领先。作为全球布局的企业,如关停路德维希港的部分工厂,对整体产业链的破坏性可能比业界预期的小,产能可以在亚洲或南美洲得到体现,但这对于德国本土的就业和国内生产总值而言就比较难看了,因为如果没有最基础的原料,的确什么都解决不了。他说:“目前他们是用40%的天然气做技术原料,60%做燃料。”
在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输往德国的天然气产能削减了60%后,整个欧洲的天然气价格飙升了24%。
全球最大化工中心或停产?
德国政府的德国天然气应急供应紧急计划分为三个级别:预警级别、警报级别和紧急级别。德国政府已经宣布目前为“警报级别”,因为俄罗斯继续降低对德国的天然气供应。
在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输往德国的天然气产能削减了60%后,整个欧洲的天然气价格飙升了24%。
巴斯夫等化工企业比其他工业企业更容易受到攻击,因为天然气对其大部分流程至关重要。天然气进入巴斯夫后,有约60%用于发电和蒸汽生产,其他40%用作原料。位于路德维希港生产氨和乙炔的工厂使用的天然气占德国全国天然气消费总量的4%。
巴斯夫首席执行官布鲁德米勒 (Martin Brudermüller) 4月表示:“说白了,没有短期解决方案可以替代俄罗斯天然气。”
巴斯夫的管理人员认为,天然气供应保持在路德维希港最大需求的50%以上,如此,巴斯夫可以通过减少负荷和使用替代品继续运营。但如果天然气供应量在持续一段时间内大幅低于该水平,他们将不得不停止生产。
“一切都是相互关联的,并取决于综合体的其他部分。”韦斯特海德说,“停止和启动的成本很高。这是我们非常希望避免的极端情况。”
据悉,位于路德维希港化工综合体核心的是两台巨大的蒸气裂解装置,其中一台占据了13 个足球场大小的区域。这些使用天然气运行的大型熔炉将一种石油产品——石脑油裂解成为后续生产的基本成分。
前述国际机构资深环境能源官员对第一财经记者解释道,所谓化学品原材料,基本上都来源于石油裂解,简单而言,石油本身是一个碳链很长的长链分子,需要将其裂解为不同化学品,实际上就是“通过最简单的方式,用高温催化将其‘断链’”。他称:“石油‘断链’需要高温加热,一般需要使用天然气。”
同时,他进一步解释称,所有化工厂,基本上很多设备都是一年才检修一次,或者有的几年检修一次,因为前期调试时间非常长,比如一个锅炉首先要降温、清洗,再重新把温度调整到合适状态,这需要花很大精力和很长时间,通常一个反应釜一停就是几个月。
“所以一般化工厂一旦出现调试,在其生产线较单一情况下,往往会对市场价格带来一定波动,因为该化工厂只能‘吃库存’了。”他表示,如该企业停产,其前期库存应该还在,但能撑多长时间目前不明。
据他了解,不少化工行业企业在看到地缘政治风波后,都已经赶紧“存气”,但这其中有两个问题:第一,储存能力是否足够?目前看可能最多存两三个月的储备;第二,没法预期这种局面何时结束,且未来仍不乐观。
如何寻找替代品
目前做为欧洲基准的荷兰近月天然气期货价格水平,维持在每兆瓦时135欧元左右,巴斯夫等欧洲化工企业正在竞相寻找替代品。不过,他们发现,短期内很难找到替代品。
此前布鲁塞尔智库Bruegel测算,如果俄罗斯方面完全切断供应,即使是进口的非俄罗斯天然气创纪录,也不足以在明年冬天之前充分补充欧洲库存。欧洲必须将需求减少至少400亿千瓦时,或年需求的10%~15%。
德国化学工业协会表示,化学行业是该国最大的工业气体消费国,每年需要约135太瓦时的天然气,而使用替代燃料只能节省2到3太瓦时。
从长远来看,巴斯夫正致力于通过提高能源效率和改用可再生能源来减少对化石燃料的依赖。去年,巴斯夫投资了一个海上风电场,并签署了绿色电力的长期供应合同。
但分析师普遍认为,虽然可再生能源在技术上可以替代天然气发电,但其供应还不足以满足需求。
总部位于科隆的特种化学品制造企业朗盛也在近期表示,如来自俄罗斯的天然气被完全冻结,将对其调整后的核心利润产生每年8000万至1.2亿欧元的直接负面影响,间接影响则无法量化,且即便是在能源价格维持稳定的情况下,2022年其面临的能源成本为10亿欧元,是2021年的两倍。
该公司还表示,如发生天然气禁运,这将对德国化工行业造成“灾难性后果”,天然气密集度最高的工厂将关闭生产,而其他工厂则需要减少产量。
前述国际机构资深环境能源官员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化学品有时是下游工厂的副产品,又同时是上游生产产品的原料,不能以一个完全单线的联系来理解,“它是网状的”。
不过,他也认为,除欧洲外,亚洲一些地区也是化学品的生产基地,如日本的基础化学工业,一些稀缺化学品都是在日本本土生产的,近几年一些相对低端的化工原材料厂的产能也向马来西亚和越南转移,而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和新加坡本身就拥有一些不错的化学产品生产厂,因而目前燃料虽然整体价格上升,受到影响最大的还是欧洲,对于全行业而言,甚至会出现一些借助此次契机,重新组合产能,抢占欧洲原有市场的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