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拉伯语埃及方言中,“大饼”和“活命”是一个词。
大饼是埃及人的主食,政府长期向民众限量提供低价的福利大饼,来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每张福利大饼的价格仅为0.05埃磅(约合0.02元人民币),这一价格已经维持了30多年,未曾动过。
然而“续命”越来越难了。埃及国内小麦歉收,而国际小麦价格飞涨,常年以来埃及是世界上最大的小麦进口国,加之疫情让埃及财政空虚,补贴的重担让埃及政府相当为难。为此,埃及总统塞西在今年8月宣布将提高福利大饼的价格,但没有透露福利大饼涨价的具体时间和幅度。
不过,此后一直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直到10月底,埃及供应和内部贸易部长摩泽里(Ali Al-Moselhy)表示涨价还会“有点时间”。此后,涨价的消息再次陷入沉寂。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副教授赵军向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大饼政治是埃及的底线政治,这是一条红线。
他进一步解释道,在埃及,已经不止一次因为大饼价格波动引发政治和社会危机。当前虽然塞西在民众中口碑还算不错,但降低或者取消补贴,仍然属于相当冒险的行为。
自塞西执政以来,埃及实行了紧缩的财政政策。
福利大饼
塞西是在8月份举行的一场食品工业联合体的开幕式上做出上述表示的,他说,现在埃及一张大饼才0.05埃磅,这样的价格必须要提高了。在这个问题上,不应有什么争论。
他还表示,埃及政府无法在20张大饼才卖一支烟的价格的同时,再拨出80亿埃磅去补贴学生的餐费。不过他也承诺,将会继续对公众提供福利大饼,但补贴力度会下降,而此次改革所节省的费用将用于补贴全埃及学生的在校餐费。
据塞西透露,每个大饼的实际成本在0.60-0.65埃镑(约合0.24-0.26元人民币)。其中民众只需支付0.05埃镑,其余部分政府以补贴形式发放给大饼生产作坊。官方数据显示,埃及每年政府预算中用于大饼补贴部分超过3300亿埃镑(约合1344亿元人民币)。
民众需要持有特别的供应卡,才能买到这种特价大饼。埃及的大饼补贴制度由来已久,自埃及1951年建立共和国后,政府花了很大力气发展生产,努力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埃及政府也一直对基本生活用品进行补贴,即政府在这些商品的生产和销售环节上直接给予巨额资金补助,并严格规定其零售价格,从而使老百姓能以低价购买。
大饼已经成了阿拉伯社会的“稳定剂”和民情民意的“晴雨表”, 赵军向第一财经记者表示,2011年初埃及政局动荡导致穆巴拉克政权被推翻的一个大背景,就是国际粮食价格上涨。
他进而向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大饼价格低廉,这在疫情的困境中养活了很多人。”他解释道,一般埃及家庭有三四个小孩,而通常家庭中只有成年男性外出工作糊口,一份工资要养活五六口人,在疫情管控和通胀加剧的当下,如果单一地削减粮食补贴,贫困家庭可能就将面临吃不饱饭的局面,生活难以为继。
埃及政府的苦衷
埃及老百姓要填饱肚子不希望福利大饼涨价,然而埃及政府也有苦衷。
首先就是小麦的供应问题。受到气候变化影响,今年埃及热浪频发,虽然因此让经济植物棉花获得了大丰收,但让做大饼的小麦歉收。
而美国、加拿大、俄罗斯等主要小麦出口国也同样歉收,受此影响国际市场供需偏紧,小麦的基准合约价上涨到9年以来的高位,并且还在上攻。而根据美国农业部农产品外销局的统计,埃及常年以来是世界上最大的小麦进口国,2019~2020财年共进口小麦及制品1268.5万吨。
埃及政府从国际市场购置小麦后,将其中一半以享受政府高额补贴的低价大饼形式供应给民众。
同时,长期的补贴制度也带来了一些弊端。赵军向第一财经记者解释,主要体现在浪费严重和滋生腐败,对埃及国家利益造成损害。如福利大饼价格低廉,很多人不仅自己买了吃,还用来喂牲口,理由是大饼比饲料还便宜很多。所以埃及的专家此前就在呼吁,现行补贴制度造成巨大浪费,必须加以改革。
而因疫情缘故,政府财政收入因税收减少而陷入困境。同时,塞西在11月宣布埃及政府从12月开始迁往新的行政首都,新首都高达600亿美元的建设费用成为埃及政府的首要难题。这些都促使政府开源节流。
自塞西执政以来,埃及实行了紧缩的财政政策,塞西政府已经开始处理燃料补贴等其他巨额政府补贴问题,监督该国货币的浮动,并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贷款规定的征收增值税。但由于巨大的公众压力,迟迟不敢对大饼动手。
赵军向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在短期内埃及政府可能依然难以下定决心削减补贴。他表示在未来,埃及就业率如能大幅提升,或能大幅降低贫困率,或实现小麦自给自足,能满足上述三个条件中的任何一个,埃及政府才有可能会放心大胆地削减或取消补贴。